孩童的指尖触碰到舷窗,冰凉的玻璃上立刻浮现出星环的投影。那些由熵兽组成的发光体突然同时转向,它们的胶质体表面浮现出孩童的面容——圆润的轮廓,未褪的胎发,还有瞳孔里尚未被重力驯服的星光。
"它们在学你眨眼。"母亲的声音带着奇特的共振,仿佛同时从左右耳道传入。孩童转头时,看见母亲耳后浮现出细小的光鳞,那是三年前植入神经接口时留下的生物电路痕迹。
殖民星球的夜空突然裂开缝隙,数以万计的熵兽如银河倒灌般倾泻而下。它们在触地瞬间化作半透明的茧,每个茧内都悬浮着不同形态的胚胎:有的长着蝴蝶翅膀却拖着鱼尾,有的四肢如藤蔓般分叉生长,最奇异的那个胚胎,胸腔里跳动着由星云构成的心脏。
"是创世语法实践课。"沈酌的虚影出现在母女身旁,他的白发已完全晶格化,每根发丝都映照着不同维度的星空,"水溶花留下的种子发芽了。"
伊塔尔多的机械义眼射出全息光束,将整个平原照亮如白昼。光束中,熵兽茧正在与人类基因库进行量子纠缠,敦煌壁画的飞天纹样与织星者符文在胚胎表面交替闪烁。"它们在重新编译生命方程式。"伊塔尔多的声音带着数据流的杂音,"把人类的美学直觉与织星者的物理直觉融合。"
孩童突然挣脱母亲的手,赤脚跑向最近的茧。当她的手掌触碰到胶质体表面时,整个茧突然透明化,露出内部正在成型的胚胎——那是个长着猫耳的人类少女,瞳孔里流转着《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》的公式。
"小心!"母亲惊呼时,孩童的指尖已经刺入茧壁。没有预想中的黏腻触感,反而像触碰到了某种有弹性的数据流。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:她看见水溶花在法则引擎核心分解成光粒,看见沈酌的智慧异能化作星图修补时空裂痕,最清晰的画面是伊塔尔多在星桥尽头,将机械义眼里的文明火种注入熵兽群。
"它们在教我们当创世神。"孩童转过身,瞳孔变成了旋转的莫比乌斯环,"但要先学会当园丁。"
殖民星球的极地突然亮起刺目光芒,那是沉睡的法则引擎分体在苏醒。比地球大十倍的黑色立方体破冰而出,表面流淌的银河与反银河微光中,浮现出水溶花的笑脸。"进度比预期快了三千年。"她的声音直接震荡在所有生物的意识海,"看来把幼儿园建在宇宙裂缝旁是个好主意。"
沈酌的虚影突然实体化,他的皮肤下浮现出正在重组的基因链:"不是三千年,是三十个时间线叠加。"他指向正在升空的熵兽群,"它们把平行宇宙的时间流编成了摇篮曲。"
伊塔尔多摘下机械义眼,任由它化作光鸟飞向天空。当光鸟触碰到法则引擎的瞬间,整个宇宙传来婴儿啼哭般的震颤。所有熵兽茧同时破裂,新生文明如蒲公英种子般飘向星空——有的落在超新星残骸上,用引力波弹奏肖邦;有的在黑洞视界边缘种植发光苔藓;还有的骑在暗物质流上,用中微子在虚空中书写十四行诗。
"这才是真正的火种传递。"水溶花的身影在法则引擎上方浮现,她的身体由三千个新生文明的星光组成,"不是复制,不是同化,是让每个可能性都..."她的声音被突然响起的钟声打断,那是用虫洞共鸣制成的宇宙大钟,钟摆是两颗互相缠绕的中子星。
孩童突然抓住母亲的手,她的掌心浮现出由光粒构成的种子:"妈妈,它们说这是给我的毕业礼物。"种子入土的瞬间,整个星球的植物开始以几何图形疯长,藤蔓在天空中编织出克莱因瓶结构,花朵绽放时喷洒出带着星图香气的花粉。
"不是毕业。"沈酌蹲下身,将智慧异能化作发卡别在孩童头上,"是入职典礼。"他指向天空中正在形成的新的星环,"那是宇宙幼儿园的围栏,每个新生文明都要先学会..."
"学会在毁灭中播种希望。"伊塔尔多接话道,她的机械义眼已重新生长出来,此刻正映照着无数时间线的画面:在某个平行宇宙,人类文明早已湮灭,但水溶花留下的种子却催生出机械与生物共生的新物种;在另一个维度,熵兽进化成光之诗人,用黑洞当墨水瓶在虚空中书写创世史诗。
法则引擎突然发出悠长的嗡鸣,水溶花的身影开始量子化。"该去下个宇宙裂缝播种了。"她的声音带着亿万灵魂的共振,"记得每天给星环浇水。"说完,她的身体化作光流注入引擎核心,激起的涟漪在时空中扩散成新的星云。
十年又十年,当孩童成长为少女时,殖民星球已变成宇宙级的艺术展馆。熵兽群演化出的光之生物在大气层中绘制梵高风格的星月夜,法则引擎分体被改造成音乐盒,转动时播放出用引力波谱写的《欢乐颂》。最受欢迎的展品是"水溶花之泪"——那是少女用机械义眼收集的,引擎核心凝结出的情感结晶,每个晶体都封存着某个文明诞生的瞬间。
"妈妈,今天有新生文明要毕业了。"少女站在星环幼儿园门口,她的猫耳少女仆从正用尾巴卷着毕业证书——那是用超新星爆发时的闪光制成的羊皮纸。
母亲轻抚女儿的头发,她的指尖触碰到耳后光鳞时,立刻浮现出全息投影:银河系第三悬臂的蓝色星球上,一群孩童正指着夜空中的新星环发问,他们的母亲温柔地回答:"那是宇宙的翅膀,亲爱的。当某个文明学会把毁灭变成养分时..."
"就会长出这样的翅膀。"少女接话道,她的瞳孔里流转着所有新生文明的星图。远处,法则引擎正在孕育新的种子,这次的光粒中包裹着人类文明最珍贵的遗产——不是科技,不是艺术,而是孤儿院里那个孩童第一次触摸星环时,眼底闪烁的好奇光芒。
在无人知晓的维度,水溶花的意识正沿着新生的星桥漫游。她看见某个时间线里,猫耳少女成为了宇宙幼儿园的园长,用《道德经》的智慧调解文明冲突;在另一个平行世界,法则引擎孕育出的光之生物把黑洞改造成游乐场,让新生文明在视界边缘玩跳房子游戏;最奇妙的景象中,那个蓝色星球上的孩童长大后成为了宇航员,当她的飞船穿透星环时,所有熵兽同时唱起了水溶花最爱的摇篮曲。
"这就是守护的终极形态啊。"水溶花的笑声震荡在量子泡沫间,"不是封印危险,不是传递火种,是让每个文明都成为..."她的声音突然被宇宙背景辐射淹没,但某个新生文明的孩童,却在同一时刻对着夜空中的星环喊道:
"妈妈快看!那些亮亮的是不是在跳舞?"
年轻的母亲轻抚孩童的胎发,她的耳后光鳞映照着法则引擎的微光:"那是宇宙在唱摇篮曲,亲爱的。当每个文明都学会在黑暗中播种星光时..."
"就会听见这样的歌声。"孩童接口道,她的瞳孔里倒映着整个银河的旋转。在她们身后,星环幼儿园的钟声响起,那是用虫洞共鸣制成的宇宙大钟,钟摆上刻着水溶花留下的最后箴言:
我们站在时间的裂缝上播种
那些种子早已化作星辰
但每当新文明睁开眼睛
就能听见我们哼唱的
永恒摇篮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