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不好看?”

张和才哽咽着说不出话来。

见他不答,女人懒洋洋地道:“张公公,你知道现在就算是没有李敛,张李氏照旧能一顿把你揍得七天看人都重影儿吧?”

张和才抬起眼包含恶意的剜了她一眼,又笑了一下,笑又很快落下去。他期期艾艾地问道:“七娘,咱们……咱们真的能这样过吗?”

女人温和地回他:“你说呢?”语调仿佛虎狼收起利爪。

又一阵风吹来,吹开院里的琼花开了,落几片在水缸里,落几片在刚洗好的衣服上,落几片在屋角晾着的腊肉上。

屋子后边水井边常有洗衣的水声,有时候是一个人,有时候是两个人,但从不会是女人独自一人。

院子里有时候很热闹,静下来也静。

慢慢的,后院中开始有磨刀声,那是李敛的刀钝了,如果不及时磨,第二天出摊会很麻烦。

她开了家店面。

她在城里盘了家肉铺,她管宰,张和才管卖。肉铺的生意很好,但那不是因为大家捧张和才的人脉,实在是地方小,没见过女人家杀猪宰羊。

很多年后大家都习惯了,生意还是很好。

毕竟他家肉铺价钱挺公道,李敛即便半老徐娘了,每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,可还是风韵犹存的好看,刀也耍得漂亮。有的人怕她,有的人不怕。

不怕得就要动心眼,今天送点东西,明天说两句话,谁都知道她和张和才过日子,谁都知道张和才是个没根子的老阉人。

李敛就是开在这座小城里,最艳最怪最乖戾的一朵大王花。

那些找上门的,一般的就叫李敛砍出门去了,她和让人调戏的那些寡妇不一样,人家是吓唬吓唬,她是真的下手砍。

不一般的,也都叫张和才弄走了。

外头人家说了什么话,送了什么东西,李敛一点儿不遮掩,有什么说什么,都告诉张和才。她喜欢懒洋洋地倚着门,看张和才跳着脚尖声骂人家祖宗,也喜欢看他吃醋。

而除了有时拈酸拿醋,张和才觉得他这辈子真的不能再好了。

实在是……太好了。

他转过身,又怔怔看面前的李敛,看她如烟的脸。

“七娘。”他问道,“咱们真能这么过下去吗?”

李敛温和地回他:“你说呢?”

看着那个笑容,张和才顿一下,心中忽生出惧怕来。他去拉面前的李敛,方寸间的人却突然远在山巅。张和才着急起来,他展臂急切地前探,手却猛地抓了个空,壶盏落地,叫醒了他。

酒意散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