舒渔的吐槽当然被老秃驴听到了，他咳嗽一声轻掩尴尬，“我不讨人喜欢，死板又顽固，还习惯用偏见的眼光看待人和事，这些我都知道，你们给我起各种各样的外号私底下怎么骂我的我也都知道。我这个年纪的人，毛病不少，还爱仗势欺人，骂我都是应该的。”

继续死一般的寂静。

哦，还是有声音的，比如，疯狂点手机的声音。

群里快炸了：“老秃驴疯了，他在下'罪己诏'吗？”

“谁来扇我一巴掌，我不会还在做梦吧？！”

“起猛了，竟然会有老师主动对学生道歉，还是最不可能的那个人！”

“所以啊…”老秃驴的声音又把大家的理智唤回来，“一直以来，我们之间彼此看不顺眼都是正常的。你们看不惯我的做派，我也看不得你们拥有这么好的条件却不知道珍惜的样子。”

“但就是我这种风格，差点酿成大错啊！因为我的个人偏见，口不择言说了一些不尊重不负责的话，被有心人加以利用，竟然成了那篇荒唐的帖子中的所谓'证人'！

我瞬间反应过来，原来帖子中说“亲眼见过成蔺和某教授关系紧密，同进同出办公室”的那位自称“只是看不过去的普通老师”就是老秃驴…

就是因为有这位老师的“证言”，让那篇帖子的“可信度”上升了一个level。评论区坚信不疑：那位经常帮助学生的教授对自己的学生绝对有图谋不轨之心，更不用说来者不拒脚踩几条船的我与之有多“一拍即合”。

“实不相瞒，看到那篇帖子的时候我也被误导了，不止是先前就有对成蔺同学的偏见，还有那些证人证言，却实在没想到，这话是出自我之口。你们傅教授气势汹汹找上我的时候，我认为自己还非常有理呢。”

“和你们傅教授共事这么多年，我自然知道他是什么人，所以我理所当然的觉得一切都是成蔺同学的错，甚至大言不惭地'教育'你们傅教授，离成蔺同学远点，免得惹一身是非。”

“至于我为什么对成蔺同学有偏见…”老秃驴心虚地看了我一眼，“说来惭愧，从你们大一入学我就对她有意见，很少人知道她是被特招进来的。我向来讨厌这些旁门左道，所以在没有了解具体缘由的情况下，偏见的种子就种下了，肆意生长的程度可想而知。其实这三年来我何尝不知道成蔺同学的优秀，只是碍于那越来越深的偏见不愿意承认，为她的优秀找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理由，外貌、家世，各种各样。也是这次的事件让我意识到，我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。不止是因为自己的口无遮拦，更是因为心中那像山一样的偏见。”

我的思绪有一瞬间的停滞，脑海中一片空白，似乎是无法相信这是老秃驴说出来的话。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在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很缓慢。

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理，有一些感动，还有一种委屈被最不看好的人理解的羞耻感，曾经最不对付的老师现在却真诚的将自己的内心剖析在众人面前。

他说他对我的偏见从一开始就有，那我们对他的偏见何尝不是第一次见面就有的。

秃头，满脸横肉，不苟言笑，几乎所有同学都给他打上了一个“不好接触、离远点儿”的标签。

角落里隐约传来小声的啜泣声，不知道是谁带起头鼓掌，掌声像潮水一样一波接一波，连绵不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