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无量没否认,只是说道:“人都有私心,咱们不是圣人。”
顿了顿,金无量还是说道:“我跟青竹不满的是你能放了许临安,还能与其喝酒,却不能放了自己的人。”
刘暮舟摇了摇头:“无量,不一样的。金水园追溯到万年之前即便有坏人,但万年之后,知道此事的人就那么一两个,可那些炎宫弟子竟然敢屠了一座宗门!至于许临安,我唯独耿耿于怀的是周五与梦湫的遭遇,而我自己,今古洞天他出现解释时,我就能原谅他。”
金无量深吸了一口气,“以前……以前养我长大的兑宫大长老说过,是生前说过,你这个人其实没脾气。”
刘暮舟摆手道:“得了,都说我不动则已,动时心狠手辣,我还没脾气?”
金无量一本正经:“大长老原话,你从一开始到现在,为自己发过一次脾气吗?有哪次不是为他人出头的?”
顿了顿,金无量轻声道:“教主的剑,从没替自己出过。这也是当初我们佩服同时又瞧不上你的地方。为个路人生死,不顾学宫不得杀王朝皇帝皇储的律令,敢于仗剑直言,拼死为人讨个公道。结果自己的事情上,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。就说那杜湘儿,想起来就气人,早该杀了,你又总是不杀。”
得罪的人九成都不是为自己得罪,别人的事情上杀伐果断,轮到自己时,总是心慈手软,一点儿都不快意恩仇。
刘暮舟闻言一乐,多年自省,这些事情他那里不清楚?
深吸一口气后,刘暮舟呢喃道:“无量啊!我第一次杀人,是在以前的蛟州以北,我记得很清楚,叫罗家店。当时灵眸算计我,想借我的手杀了那道士,之后她们母子便能脱身了。我知道后,面色是没啥变化,但我第一个念头实际上是杀了她。可紧接着,又想起她三番两次想要救我,便觉得她也是情非得已。就在我心里纠结的时候,曹同左右了我的想法,结果是放。后来北上途中,我其实问过他,虽然灵眸一开始想让我逃走,但最后还是觉得算计我,拉我一个无辜之人下水,难道不是恶?曹同如何答复,你可知道?”
金无量摇头道:“当时觉得憋屈,教主实在是太窝囊,故而没怎么注意看。”
刘暮舟笑了笑,呢喃道:“论心与论迹这两个词儿,我那时是第一次听说。曹同说啊,一切都要假设我们是凡人,论迹,那耍心眼儿的竟敢拿我们当挡箭牌,该杀。而论心,灵眸的初心不是拉我们下水去求什么大机缘,她只是想活,甚至不是想自己活,而是想让月淓活下来。可关键是,我们不是凡人,我们强过她们,我们知道我们死不了,有时候强者要有强者的担当!”
金无量愣了愣,“强者要有强者的担当!”
刘暮舟点头道:“拿你打个比方,你现在碰到个一不小心将水洒到你身上的小孩儿,至多骂几句,甚至都不会骂人,反倒自己说着没事。难不成,因为几滴水,还要杀人不成?都说凡人是蝼蚁,有时候蝼蚁不长眼跑到人身上了,抖衣裳时不小心一蹭便将蝼蚁蹭死了,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总是这么想的。可这对吗?不对的!我自始至终觉得这就是他娘的偷换概念。蚂蚁不会趋吉避凶,但人会啊!有几个凡人会无缘无故指着炼气士的鼻子,说干你娘?”
这话说的金无量一乐,“所以说,后来遇到那个陆萃潼时,你反观归反感,但最后还是救了。因为当时对她而言,教主是强者对吗?”
说到这里,金无量突然觉得,知道跟了解,看似差不多,但区别很大很大。他跟左丘青竹只能说知道,论了解,还的是钟离沁跟那宋青麟啊!
刘暮舟点头道:“都说我心机重,那是从小就有的,因为要察言观色要揣摩人心。至于杀伐果断,年幼时没有杀伐,果断是一次次被那些孩子欺负,后来反击之中磨炼出来的。而江湖路上最早遇到的人,教我一个强者该有的心胸。”
金无量打趣道:“那那些阴谋诡计呢?我挺想不通的,你怎么就能识破那么多诡计的?”
刘暮舟无奈道:“因为谨慎,因为……我终究还是想活着啊!”
不知不觉间,天就亮了。
飞舟已经掠过了竹瓦城,很快就到了浠水山下。
曾经还算不错的山门,如今也略显破败之意,三间四柱不出头的牌坊,早就爬满了藤蔓。门房也瞧着多有破败之感,里边儿也没个炼气士,就一个穿着开裆裤的小童子正拿个小树杈,蹲在门前痛处泥鳅呢。
刘暮舟与金无量二人相继落地,金无量则是抬头看了一眼门房,而后嘀咕道:“按说再怎么落魄,也不至于连个修缮山门的钱都没有吧?”
刘暮舟也看了一眼,而后言道:“当年之事,对于浠水山的影响不是一星半点,按照莫琼所言,如今的浠水山弟子并不多,好几处山峰都空着,占地如此之大的地方,满打满算也不足一百人。有好处也有坏处,弟子少了,能给到的东西就多了,因为浠水山那些生意还在,起码渡口还在,就足够养活这百八十人了。坏处嘛!名声缘故,没什么有天赋的年轻人拜入浠水山了。这是其一,其二是,修的太好,会让人觉得没有悔改之意。”
金无量点头道:“也是没办法的事情。”
长叹了一声之后,刘暮舟迈步走到门房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