忠诚积分制度执行到第三周,苦役营彻底变了。
不,是进化了——从狗窝进化成了狗斗场。
没人再关心活得是不是像人,大家只关心两个字:“积分。”
积分高的吃米饭,住干棚,有破布可盖,有炕可躺。
积分低的吃草根,睡湿地,日夜不熄灯,随时被拉出去“思想整顿”。
那些垫底的倒霉蛋,每天三顿稀饭兑井水,每次只够两口。
一个人咬牙吃完,另一个人就拿石头砸他碗,说他“不配”。
夜里他们不敢睡熟,因为积分低的,一旦起床慢,或者夜里说梦话,就会被人当场举报——
“思想散漫。”
“睡觉不敬制度。”
有人凌晨被拖出去三次,回来时脸上全是鞋印。
另一个人甚至因为“积分为零”,被士兵活活埋在了灰堆里,说是“还没死透,先埋半截,熬出忠诚再说”。
营里流传一句话:“你不想咬人,你就会被人活埋。”
而那些分数高的,怎么升上去的?
卷。卷得狠,卷得毒,卷得连骨头缝都不留情面。
有人举报自己哥哥,说他曾在睡梦中喊过“昭和”;
有人当众背诵《感恩大明三十条》,每背错一个字自己抽自己耳光,抽完再加一句:“是我耻辱了制度。”
可就是在这种环境下,还是有人——还在做梦。
天气晴朗,南风拂面。
两个倭人穿着灰布囚衣,推着清扫车,顺着南直隶城西大道一路清扫。
他们都是“忠诚积分榜”前十的苦役,得以担任“城市清扫志愿者”。
从阴湿黑暗的苦役营走出来,再看脚下这条宽得能跑四辆卡车的大路,简直像进了人间天堂。
马路两旁栽着笔直的梧桐,绿油油的叶子在阳光下晃动,街道干净到没有一片落叶。
远处——
几幢七八层的混凝土建筑直插云霄,红白相间的涂层反着光;
电线杆高高耸立,顶端的扬声喇叭正播放着《大明工人之歌》:
“机械轰鸣千载梦,钢铁浇筑万里疆!”
一排排穿着灰蓝制服的大明建设工人推着机械车从他们身边走过,个个肤色黝黑、腰杆笔直。
再往前,竟还有一座高塔顶楼悬挂着“南直隶广播电台”几个大字。
比东京还整洁,比大阪还宽敞,比他们所有幻想的“京”都更繁华!
“……你说,”其中一个倭人轻声开口,声音几乎细如蚊蝇,“如果……我们当年赢了,是不是现在走在这条路上的,就是我们?”
另一个也眯起眼,看着不远处那座高楼感叹:“这条大道,该是我们天皇车队走的。”
“那些房子……该是给我们将军住的。”
他们说着说着,声音越来越小,却越说越像是梦话。
——他们是真的在做梦。
也真的忘了,这不是他们的国家。
忽然,啪!
一记耳光落下,打得那人直接跌坐在地,扫帚滚出去老远。
打人的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大爷,手里还拄着根铁头拐杖,鼻子一哼:
“做你妈的春秋大梦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