气味极淡,却透着股药力。
他曾经用它救过人,也曾拆开研究过这种布料的纤维构造,熟悉得不能再熟。
可现在,轮到它裹在自己脸上。
也许是因为太久没动,骨头和神经都像脱了节,连动一下手指都要力不从心。
他试图判断时间,却发现脑子里连天色都没有印象。像是所有感官一夜之间被掏空,只剩呼吸还在。
他想睁眼,可突然意识到一件事:
自己可能已经“睁眼”了。
这念头让他全身一紧。下一息,他屏住呼吸,再次下意识地想确认是否真的闭着眼。
没有感觉。
连最微小的光线波动、眼球收缩、眼睑后泛起的光影震荡,全都没有。
——眼睛,看不见了。
脑子“嗡”的一下炸开,像一把钝刀剁在自己脑壳里,血没流,意识却空了。
没有光,没有暗,没有明灭波动,没有任何视觉的惯性反应。
一片死黑。
——没了。
他猛地吸了一口气,却被自己胸口那股呛上来的闷堵住了,像有人用手按着他肋骨,狠狠压了一下。
眼睛没了。
苏长安喉咙紧得发疼,突然想吐。
小主,
那种反呕从胸口往上翻,一下一下顶着心跳,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倒出来。
可他吐不出来,也哭不出来。
眼睛没了,泪从哪儿流?
他就那么躺着,身子没动,连一点挣扎都没有。
良久,苏长安心情稍微平复了些,强大的内心开始自我安慰:
——瞎就瞎吧。
就当是赶夜路,看不见路,但还是得回家。
时间像雨水一样,一滴一滴往他神识里渗。
他静静躺着,一动不动,感觉身体像散过一回,又被一针一线缝了回来。他甚至不敢深吸一口气,怕扯到哪一根还没续好的肋骨。
不一会,脑子像是被冰水灌过一遍后才重新运转起来。
那些他要修的刀法、没炼完的步法、没设定完毕的回家路,全都在他脑子里重新排队。还有那个他经常梦到的地方——那颗蓝色星球。
眼睛没了,可梦还在。
就在这时,蹄声响了。
细碎、有节奏,从石阶那头绕过来,一直踏到门前。雨没停,地上潮湿,那蹄声踩得有点重,有点不耐。
苏长安听出来了。
不用看。
饿霸。
它站在门前,不进也不叫,只是抬起前蹄,踢了两下门板。
在责怪他不搭理它。
饿霸停了几秒,踱了两步,鼻息贴着门缝喷了一口气。那气落得不重,却带着一丝湿意,砸进他心里。
像是……来听他活着,像是是奉命看守。
苏长安嘴唇动了动,想笑。
可那笑只在心口打了个弯,没爬到脸上,静静地听着那蹄声没再响起,听着那口粗重的鼻息还停留在门缝旁。
这时,门被推开了。
传来衣摆轻扫地砖的细碎动静。
苏长安神识外探,却没有散得太远。他能感知到门开的瞬间空气被微微抽动。
白绫娘子,她步子极稳,身上没有丝毫药草或脂粉气息,只带着清淡如春蚕初吐的纤尘气。衣料是最柔的浮云缎,长袍一层又一层,温度贴身不外泄。
她将门掩上,掌心轻按,门闩“咔”的一声扣住。